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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民主新论:古典问题》读后感_5000字
(2019-09-21 21:10:38) 读后感 -
《民主新论:古典问题》读后感5000字
萨托利这本书覆盖人文史上诸多著作,实在深奥. 但是思路清晰,逻辑缜密,论述详尽,为自由主义民主做了很好的诠释. 作于冷战末期,为抨击当时的敌对阵营不遗余力,所以偶尔会有冷战时代的气息. 但总体来说,其权威保留到今日也无人撼动. 一下是对本著作对于自由主义民主的拾穗.
讨论民主我们从定义开始:辞典定义和约定定义. 约定定义即任意定义(言者打算使其具有的含义). 辞典定义即人们使用该词时通常表达的含义. 辞典定义却因权威不同而不同. 当征服者要重新定义时,辞典也就按征服者的意思重新定义(谁有权威谁就有正当性).这样有一种约定定义将成为辞典定义. 如此看来辞典是一堆被普遍接受的约定的清单. 两者差别无非是新惯例和旧惯例. 刨根究底,定义就是约定定义. 而“民主”一词作为长期经验和惯例的载体,我们不能将这个字眼独立谈论. 因为民主根植于历史,它的意义不是约定的. 有这样一个例子,即使我们每天都在同一条河里游泳,河水从来也不是一摸一样的,但水仍旧是水. 民主亦是如此,我们要在历史的演变当中去探索和解释民主,而不能单单指望字典或者掌权者对民主进行解释.
民主起源于古典,西方文明用了两千多年去丰富、调整和明确其价值目标,经历了基督教信仰、人文主义、宗教改革运动、自然法的“天赋权利”观念和自由主义等等阶段. 现代民主的追求与理想已经不是古希腊式的民主了. 亚里士多德把古典的民主列入了腐朽的政体:民主是“穷人的统治”. 古希腊的直接民主已经一去不返了. 这种直接民主是零和政治,政治的肥大,而经济以及其他方面就要萎缩,接着就是社会的失衡. 而间接民主则可以为正和的政治辟出场地. 这也是现代社会最基本的需求. 代议制民主就是一种可行的形式. 这是一种基于对权力的监督和限制的制度. 相较于古希腊的直接民主,代议制给个人释放了许多自由的空间.
从自由的角度来说,现代社会也无法回到古希腊的民主. 希腊人和罗马人所说的“人”意思是作为城邦人的公民. 就像亚里士多德界定的“人天生是一种政治动物”, 希腊的“人”和“公民”的意思毫无二致. 而追求自由主义民主的现代社会,“人”不仅仅是公民,还是拥有个人人格的“人”. 个性自由、多样性在现今已成为时代的大局. 要回到那种公民不遗余力的奉献给国家、平时献出时间、公共事务比个人事务更优先的时代,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.
自由这个变色龙一般的字眼,真是叫人难以捕捉它真实的含义. 而其囊括的心灵自由、思想自由、道德自由、社会自由、法律自由、政治自由等等更是剪不断理还乱. 如果不对它们加以梳理,分别区分,我们很容易把它们的意义曲解到毫无用处. 政治自由是其他这些自由的前提. 我们所要求于政治自由的,是抵制任意的和无限制的(绝对)权力. 政治自由是自由主义的庇护所. 为此我们要服从的是法律(Law)而不是主子(Lord). 从古典到启蒙,自由与法律一直交织在一起. 从西塞罗的“ 为了可能得到自由,我们只能做法律的奴仆” 到卢梭的“服从于自己规定的法律” . 政治自由问题始终涉及寻找约束权力的规则.
代议制的立法却存在着这样一个难题. 一个人代表的人数越多就和他所代表的人的实际愿望越偏离. 立法是“法治”呢还是“统治”呢? 我们已经对法律的性质有深刻的认识:法律不再是由某个主权者推行的任何一般法规,而是体现并表达了社会的正义感的原则. 法律是具有正义的价值与特质的规范. 立法者必须向公民定期报告,这样立法者才能受限制、受监督于公民. 但不幸的是宪政方法却对我们的法律观起反作用. 人民越来越习惯于将全部法律理解为成文法,即由立法机关按多数原则制定的法规的单一系列. 宪政从一种以法治为基础的体系,变成了事实上以立法者统治为核心的体系. 甚至于立法的观念都有缺陷. 法律泛滥不仅使法律贬值,而且败坏法律的质量和品质. 就像塔西陀说的“国家愈糟,法网愈密”. 对抗”以法律之名”的压制,需要政治自由的支撑. 我们有“权利”保护自由,这些“权利”以前立足于“天赋人权”,现在立足于“宪法精神”.
平等是现代社会追求的另一个理想,它与自由一样是一个衡量社会健康与否的度量. 自然就是不平等,而追求平等是人类的行为. 因此我们可以知道人类在追求平等的道路上是不会有终点的. 平等有相同和公正两个概念. 光就相同而言,财富、地位、权力等差异导致个体的不平等已然是铁定的事实. 人人生而平等也是哲学家们在接受这个差异的基础之上,通过公正搭建的另一个天秤. 今天社会追求的也是公正的平等: 法律之前的平等、社会中的平等、机会的平等以及经济平等. (平等也是避免社会陷入功利主义泥潭的保障,因为功利主义的天秤永远是倾斜的. )在人类文明发展的过程中,天赋权利成就了自由,而自由是平等扎根的土壤:没有自由,平等无从谈起. 但平等可以变成一个吞噬自由这块土壤的怪物:因为平等的“相同”与自由的“多样性”是不相符的存在,而“公正”的干预对自由同样是碍手碍脚. 追求平等的最大化不仅没有终点,而且会使原来自由的社会变得不自由. 然而自由与平等并不是非此即彼的关系,虽然两者之间存在冲突,但依旧可以相互融合.
“自由主义要求自由,民主主义要求平等...我们说融合自由与平等是自由主义民主制度的任务.” 从时间上来看现代民主出现在自由主义之后,并不意味着它优于或可以取代自由主义,或者使自由主义成为次要的. 民主是自由主义的完善,而不是它的替代物. 民主政体在遭受两千年的非难之后,作为一种美好政体步自由主义后尘得以复苏,这也要归功于自由对平等的追求. 自由主义民主是指以自由——依靠自由——求平等. 然而从平等出发,却无法自由地取回自由. 所以从自由主义之外的民主出发却想实现“真正的”自由,未免不切实际. 而且像 “脱离政治自由却能实现民主平等” 、“极权主义民主” 这样一个表面上假人民的名义行事,因而自称具有绝对正当性的非自由主义国家,不可能具有任何意义上的民主性质.
政治制度对经济板块有至关重要的影响. 为了避免垄断或者其他灾难和弊端,民主国家也会对市场进行干涉和计划. 不同于红色政权的“全面计划”和“集中计划”,民主制度在寻求一种与自身相兼容的“有限计划”. 红色政权的“计划”在长期实践之后发现“列出必要的方程式或拟定经济模型……大概是任何职业都无法胜任的”任务. “模拟市场”无异于在漆黑的海洋上漂流. 因为市场是一只看不见的手,市场中的事情无疑要比肉眼所见多得多,它也不会按照我们头脑中简单的理想类型、模式或程式运行. 在理论上要废除私有制也是说不通的. 对于共产主义而言市场从根本上说就是私人企业制度,是一种本质邪恶的“资本主义”. 按照马克思的劳动价值来看,凡是人造的产品,其固有价值就是“凝结”在产品中的劳动量,其成本也寓于劳动时间之中. 劳动价值原理意在让劳动者得到他们的劳动的“不折不扣的收益”. 而在资本主义制度下,全体劳动者所得到的要远低于他们应该得到的. 劳动价值原理导出了剩余价值概念,而剩余价值就是剥削,是无偿劳动. 不过马克思的劳动价值概念并不是讲给经济学家听的,而是讲给我们良心听的,他的劳动价值与经济学毫不相干. 集中计划造成市场异乎寻常的低效率. 如今马克思主义的原始动力也只剩下反资本主义的基本态度了. 在社会主义国家,国家财产就等于人民的财产,反资本主义变成了国家所有制. 到底谁支配着资本,谁拥有资本. 社会主义谋求国家财产时,天平从私人资本主义摆向国家资本主义. 国有制使社会主义市场有了潜力,但同时也宣告反“资本”的破产. 同样是“计划”,有限计划该如何与民主兼容? “谁是计划者” 这个问题不仅在于经济板块,在于其他板块也是民主制度的一个关键问题. “计划者”是做为非专家的多数,还是做为专家的少数? 随着我们的知识的全面进步,非专家与专家之间的知识鸿沟越拉越大,全权的无知者与无权的有知者之间存在着越来越严重的不平衡. 民主社会要如何执行“主权在民”又能使文明向前发展,这是很尖锐的矛盾. 要使有限计划成为一个可行的理性的民主计划,我们的民主思想模式要从输入式民主(主权在民)转化为输出式民主(利益在民). 每个板块的专业要求无不与输入式民主背道而驰,要人民参与每个板块决定根本不切实际. 人民、政治家和专家三者之间的平衡取决于人民要将多少权利转交出去. 民主制下的“有限计划”的实现是一环扣一环:人民给政治家投票,政治家听专家计划,专家计划符合人民. 但是社会分化日益严重,民主制要如何在夹缝中继续前行是本世纪民主制迫在眉睫的问题.
如果坚持自由主义的民主观是个狭隘甚至片面的观点,那么是否还存在着另一种非自由主义的民主观呢?谈及非自由主义民主首先进入画面的是马克思和卢梭. 由于公意的概念,卢梭被扣上极权主义民主之父的帽子. 然而卢梭本人所追求的两个目标:自由和平等,今天已经被写进法国的座右铭. 马克思则是无限自由的追求者,在他终极版本的理想社会中,不仅没有私有财产,而且也没有劳动分工. 他的自由是超过自由主义的千禧年式的理想. 当然马克思的超级理想是由无产阶级建造的. “人民民主”和“民主专政”是共产主义下诞生的两个新标签. 因为按照列宁的思想,资产阶级民主是“虚伪的民主”、是“有组织有系统地使用暴力”. 但是“人民民主”是个赘词,民主本身就有人民权利的含义,之所以要用“人民”,是让“人民”一词充当“资本主义”的反题,意在表现其追求的是更伟大的民主. 而在现实当中,该标签没有任何对新民主理论的拓展和补充,其存在不过是“徒有其名”. 而“民主专政”这个为共产主义概念下的体制,是通过了马列主义的一致认可:无产阶级专政比资产阶级专政要更加民主. 然而迄今为止,无产阶级专政从未实现,实现的是国家对无产阶级专政. 而且马列所说的“资产阶级国家是专政国家”是着眼于资产阶级性质说的,是指着国家形态说的. 然而指责”议会制国家其实是掩盖着一个阶级的专政”却是指着政治结构说的. 列宁曾经给出过专政的定义:“专政这一科学术语,不过指摆脱了任何法律约束、绝对不受任何规则限制的、直接以武力为基础的权威.” 可见马列主义把对以资产阶级的痛恨一股脑地浇在了政治结构上. (资本主义的民主不论其政治结构如何皆一棒子打死)而按照列宁的定义,现实中“社会主义国家”与“资本主义国家”谁更具有专政结构特点?无产阶级是否处于统治阶级的地位?马列所说的民主专政的理论根本不能实现. 另外“社会主义国家”只剩下一种说法:爱民. 这个说法也是其自称为民主国家的最后一个避风港. 专制也会为了被统治者的利益进行统治,虽然是家长作风,但家长作风也是一种仁爱的表现. 对人民由衷的、真正奉献式的爱确实存在. 尽管如此,爱民和民主之间仍有霄壤之别,爱民不是民主. 如果现实世界的民主如此简单,如果它仅仅由为了“人民的利益”而进行统治的许诺构成,那我们也就无须花上两千五百年的工夫建立现实的民主了. 民主是由一种民主机制构成,即使没有爱民,民主照样运行,如果以爱民为辅则会更佳. 相较专制而言,我们若是走运,爱民会送给我们一个仁慈的专制者;我们若是不走运呢?“建立在别人自由意志上的保证是靠不住的”,而将未来押在运气上会是如何呢?”另一种民主”不过是个子虚乌有的选择,单凭一个名称,不足以让其拥有民主的实质.
结语: 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“民主”作为一个广受赞誉的好词冒出来,在战争结束后,被各个国家相互争抢. 随着“词语之战”的硝烟散尽,政治意识形态将在未来成为次要. 民主一度是普遍的理想,然而这个时代的理想在改变在耗竭. 人的理想是需求,而需求之后是欲求. 民主虽然可以满足需求,民主却满足不了的欲求. 但理想越来越不像”理想”,所以就有了危机,这个危机本质上是伦理危机. 欲求可以用“经济蛋糕”去填补,但是伦理不行. 现实中的民主就像在走钢丝,任重道远. 而人类文明的构建就是这么一个故事:一代代人都在堆砌同一个金字塔,每一代人都要从零开始,每一代人做重复的劳苦,每一代人都必须超越前一代人. “逝者皆为序幕”,但它也仅是序幕而已,这个时代的演员要为下个时代演什么样的序幕,其意义是不言而喻的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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